康熙皇帝也是愛花人！

《佩文齋廣群芳譜》

不常看電視的我，偶爾轉台看到電視上播映「康熙大帝」，竟也停下來對這中國在位時間最久，文治武功皆有樹地的清聖祖康熙皇帝（1654-1722），好奇的看上幾眼。原因無他，我書房就有一套他下令官方編修的重要植物書籍《佩文齋廣群芳譜》。皇帝編植物書？難以想像吧！曾在台北故宮博物院看到他親批奏摺，帝王日理萬機之餘，還有閒情逸致賞玩花草嗎？我想，線索在他居住的地方—北京暢春園。

暢春園位於北京西郊海淀現在北京大學西側，是明朝皇戚李偉的私園，康熙在「李園」的舊址上建造的規模宏大的西郊第一座皇家園林，在康熙29年（1690）前建成。清吳長元《宸垣識略》載：「暢春園在南海淀大河莊之北，繚垣一千六十丈有奇，本前明戚畹武清侯李偉別墅，聖祖因故址改建，爰錫嘉名。皇上祗奉慈闈於此。因在圓明園之南，亦名前園」。自康熙始，多位清代帝后居住在此。

園裡面的景象，在康熙寵臣高士奇的《蓬山密記》有詳細紀載。康熙42年（1703）三月，侍講學士高士奇入暢春園，隨同皇帝遍觀園中諸景，他描寫當時園內景觀如下：「隨至淵鑒齋……又至齋後，上指示所種玉蘭、臘梅，歲歲盛開。綠竹兩叢，猗猗青翠，牡丹異種，開滿闌檻間，國色天香人世罕睹。左長軒一帶碧欞玉砌，掩映名花……。隨上登舟，命臣士奇坐於船首，緩棹而進。自左岸曆絳桃堤、丁香堤，絳桃時已花謝，白丁香初開，瓊林瑤蕊，一望參差。黃刺梅含笑耀日，繁豔無比。麋、鹿、獐、麂馴臥山坡，或以竹籬擊之，徐起立視，絕不驚躍。初出小鶴，其大如拳；孔雀、白鷳、鸚鵡、竹雞各有籠養，鳳頭白鴨遊戲成群……。蕊珠樓下，牡丹益佳，玉蘭高茂。上曰：『聞今歲花開極繁。登舟沿西岸行，葡葡架連數畝，有黑、白、紫、綠及公領孫、巢麼諸種，皆自哈密來……。』少頃至東岸，上命內侍引臣步入山嶺，皆種塞北所移山楓、婆羅樹，其中可以引牽，可以布帆。隔岸即萬樹紅霞處，桃花萬樹今已成林。上坐待於天馥齋，齋前皆植蠟梅。梅花冬不畏寒，開花如南土……。」暢春園裡的景象簡直就是植物園與動物園的合體，在這樣的環境中，康熙應該對自然萬物之美很容易領略，看他能一一點出花卉名稱並引種殊方異種的植物，可知他對此是極富興味的，這還可以從《佩文齋廣群芳譜》中各種花卉屢見御制詩文詠贊得知。例如水仙花便有《御製見案頭水仙花偶作兩首》：

翠帔緗冠白玉珈，清姿終不汙泥沙。

騷人空自吟芳芷，未識凌波第一花。

冰雪為肌玉鍊顏，亭亭如立藐姑山。

群花只在軒窗外，那得移來几案間。

中國歷代關於植物的著作不少，不過有的限於單一物種，有的偏於地方紀錄，有的重詩文，有的則是以本草為本，著重於醫藥功效的描述。一直到宋朝才開始有較全面性、綜合性的百科全書型植物書籍刊行。宋朝陳景沂《全芳備祖》，成書約在（1253-1256）間，是世界上第一部植物綜合辭典。明代王象晉（1561-1653）可能以此書為藍本，花了十多年時間編輯簡稱為《群芳譜》的《二如亭群芳譜》，此書成於明天啟元年（1621），全書30卷，分天、歲、穀、蔬、果、茶竹、桑麻葛棉、藥、木、花、卉、鶴魚12譜。全書30卷（亦有28卷本），約40萬字，紀錄約400餘種。書中對植物型態描述還算詳實，紀錄典故藝文占的篇幅最多，而講栽培技術的內容，則大都輯錄自他書，因此比較像文人進行藝文創作時的參考書。

康熙在暢春園內的書齋「佩文齋」裡，應有這一部書供其隨時翻閱。但是他又覺得編排體例不夠嚴謹，種植技術的部份也過於省略。因此命汪灝等人在《二如亭群芳譜》的基礎上，加以改編與修正增補。於康熙47年（1708年）修成《佩文齋廣群芳譜》一百卷，記載植物增加到1500餘種，包括「道旁異草、徼外奇花」。內容分天時譜6卷、穀譜4卷、桑麻譜2卷、蔬譜5卷、茶譜4卷、花譜32卷、果譜14卷、木譜14卷、竹譜5卷、卉譜6卷、藥譜8卷。內容豐富、條例井然。書名是因為增廣自群芳譜所以在其上加個「廣」字，又隸屬佩文齋內皇帝親諭編撰的，所以又加上「佩文齋」。後來乾隆時編四庫全書，本書自是納編其中。總纂官紀昀說本書：「新輯者十之八九，象晉舊文僅存十之一二。」雖然如此，全書植物沒有繪製圖像可資參考，是一大遺憾。

最早閱讀到《佩文齋廣群芳譜》，是學生時到台北市立圖書館內，那一面四庫全書的書牆上找到的，當時就很想把他整本印下來，但是印了三頁就放棄了，因為那群芳譜即佔了3冊像電話簿厚的四庫全書，用那破破影近機要印到何年何月啊？不過老天不負愛花人，十幾年後讓我在台北藝源書坊很巧且順利的訂購到上海古籍出版社於1991出版的縮影本，這個版本就是影印自那天牆上的四庫啊！（臺灣商務印書館影印台北故宮博物院所藏的文淵閣本《四庫全書》）。現在案頭上這套書，印刷清晰、謄寫的字體秀美，閱讀起來賞心悅目，真是另我心神舒暢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