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典故箋001

迷迭香之謎

花卉的歷史文化有時候還真是撲朔迷離，迷迭香就是其中一個。在視香草為流行風尚的現代，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迷迭香是新鮮的洋玩意。殊不知她早在三國漢魏時就已經從地中海的故鄉，遠渡千里輾轉傳到中國，因為芳香而被珍重。迷迭之名最早紀錄首見於漢樂府詩：「行胡從何方？列國持何來？氍毹（或作毾㲪）五木香，迷迭、艾蒳及都梁」，可見是來自外域的舶來品，應是乾品作為香料用。首見栽培則是在魏時，曹操（155—220）的兒子魏文帝曹丕（187—226）與陳思王曹植（192─232）分別為手植親栽於園囿中的迷迭香作賦。

《曹丕．迷迭香賦》

余植迷迭於中庭，嘉其揚條吐香，馥有令芳，乃為之賦曰：

坐中堂以遊觀兮，覽芳草之樹庭。

重妙葉于纖枝兮，揚修幹而結莖。

承零露以潤根兮，嘉日月而敷榮。

隨迴風以搖動兮，吐芬氣之穆清。

薄西夷之穢俗兮，越萬里而來征。

豈眾卉之足方兮，信希世而特生。

 

《曹植．迷迭香賦》

播西都之麗草兮，應青春而凝暉。

流翠葉于纖柯兮，結微根于丹墀。

信繁華之速實兮，弗見彫於嚴霜。

方暮秋之幽蘭兮，麗崑崙之芝英。

既經時而收采兮，遂幽殺以增芳。

去枝葉而特御兮，入綃縠之霧裳。

附玉體以行止兮，順微風而舒光。

兩首賦中描述迷迭香的型態維妙維肖，也都嘉賞其芳香的特點，曹植對她的應用方式（取枝葉陰乾後裝入紗囊中隨身佩帶以賦香）也和現代並無二致。這已經是一千七百多年前的事了！現在讀起來仍能感受兩位才子對迷迭香的賞識。根據《清．陳元龍．歷代賦彙》中記載迷迭香賦共有四首，除兩曹之外還有應瑒、王粲各一首。其他書籍有紀錄的還有魏陳琳與南朝梁王筠的作品。令人費解的是自此後，迷迭香在文獻紀錄上少之又少，僅在本草書及香書有提及，但無足輕重，例如：

《唐．李珣．海藥本草》：「味平，不治疾。燒之袪鬼氣，合羌活為丸散，葉燒之辟蚊蚋，此外別無用矣！」《唐．陳藏器．本草拾遺》：「迷迭香，味辛溫無毒。主惡氣，令人衣香。燒之去鬼。《魏略》云：『出大秦國』，《廣志》云：『出西海』也。」《宋．范成大．桂海香志》：「迷迭香出西域，焚之去邪。」《明．李時珍．本草綱目》：「魏文帝時自西域植庭中，同曹植等各有賦。大意其草：『修幹柔莖，細枝弱根，繁花結實，嚴霜弗凋，收採幽殺，摘去枝葉，入袋佩之，芳香甚烈。』與今排香同氣。」

綜觀而論，不知是魏晉名流高士特愛芳草以怡情，還是後人目光只聚於紅麗紫豔的名花奇卉，迷迭香在中國迷蹤了千百年，現在總算又回到世人身邊，令美食家、園藝家與美容家們繼續為之迷戀。

註1：本文原作於2002年5月士林官邸園藝教室迷迭香課程講義，今節錄增修後重新發表。

註2：賦文根據《歷代賦彙》，另《藝文類聚》所載文字略有不同。